暮川

莱维尼娅

今夜没有风,是的今夜没有风。对不起,我想我最近有点睡眠障碍,我入睡有些困难,也许我可以向杰克要一杯花草茶,茶叶漂在水里,加上花种,有安神的功效。

我的衣服有些旧了,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睡衣,我跟她身形差不多大,改一改就合身了。说实话我有点讨厌袖子上的蕾丝,它们总是让人感到冰凉。尤其在这个大的屋子里。

我讨厌下雨,今天没有风真是太好了。我记得我的弟弟二十五岁时候在一艘船上做水手,他是妈妈的宝贝。他身体不好,肺病,我记得他一直在咳嗽,一个人讨厌在床上躺着,但总是一个人。他不跟我们一块用餐,我印象中没有过。有时候他跑过来会拉住我的袖子,我新买的衣服总是容易被他沾染上病菌。我捂着鼻子想要跑掉,妈妈叫住了我。告诉我对弟弟好点。

没有想到他去做水手,他骨头都没有长直,说话时候总是会吞掉最后一个音。他跟妈妈讲到他要去大海上生活。男孩子总是想做冒险家,我到现在都觉得他简直是发疯了。可是妈妈同意了。

妈妈爱着爸爸,她当然会同意这个有着爸爸面孔的可爱小男孩。

我讨厌这栋房子,我跟妈妈吵架过,在她,我想想,在我二十岁的时候。我很年轻,很急于爱,我现在不说这个话了。没有用,我记得那天是爸爸的忌日,妈妈爱他,我也爱他。他是个老好人,典型的清教徒,每周要去三次做礼拜。埃德因为身体不好不去做礼拜,我想上帝可能忘了他了。我和妈妈要穿紫罗兰套装,别一束难看的金色铃铛胸针。我是社区最不起眼的那一个。我不知道为什么,你看到这栋房子里的画像了吗?我用了她平日最好看的照片。不过她的手老得吓人,许多鸡皮和老年斑。

教堂里总有鸽子,可能是被喂养,可能是溜进来找食物吃的。我讨厌鸽子,它们看起来很蠢。我讨厌教堂,我想杀掉妈妈。

你不要下楼,你下楼去一定会看到那些一排排的画像,他们在晚上发着诡异的光,好像能从这个屋子里跳出来。我想你会去看海。

你厌倦这里的一切,我爱这里的一切。你跟我说过大海是世界上另外一个美丽的世界,你说你要做有出息的男子汉来照顾妈妈。现在妈妈躺在这里了。她的葬礼没有想象中那么热闹,毕竟她的个性有些粗鲁,不像是教师家庭出来的孩子。镇子上没有来几个人,童年的玩伴和妈妈会给她们做苹果派的朋友都没有来。神父来了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男人,男人,我很久没提过这个词了。

我跟德尔吹了。对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。我把他领到画像前面,让他抱我,那时窗户外刮起一阵大风,杰克又忘记关窗户了,我看着他,他看着我。我把我从泪水里捞出来,让他占有我。他逃走了,我想你说得对,他是个胆小鬼。你当时在参加捉迷藏时候跟我讲过。

你很聪明,比咱家人都要聪明。这个家的所有人都蠢透了。妈妈那天吵架说她一定会杀了我。我说你等着我一定会在你动手之前动手。

可最后你杀了她。妈妈知道你的信件没有邮到,急得发疯,抱着你喜欢的饼干罐说我的小可怜。我喜欢她,喜欢她这种疯狂和渗透出来的冷酷。你受不了她才要出去了对吗。

毕竟我们都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怪物。

我知道你去了大西洋,太平洋,你很着迷海洋,从我给你的睡前读物从王尔德童话变成海底两万里。镇子里有谣言说你被海怪吃掉了。

挺有创意,我总以为你会死于过量饮酒。

也许你只是在跟我玩捉迷藏游戏。你总是抱怨我找不到你,确实我恨透了你。起码当时是。

埃德,我没有结婚,我就要老了。我知道你在这里,时间到了,晚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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